文章搜尋

2018年9月20日 星期四

【文食滿】山犬與少年


   ※設定如標題。
  ※人物崩壞有,請慎入。


  ※



  -『為什麼你不救爸媽?』

  -『人間村莊之事,非吾等可干預。』

  -『…那你為何要救我?』

  -『汝既入山林,即為山之子,為山靈所護,概一視同仁也。』

  -『意思是…因為我進入了山林,所以才救我的嗎?』

  -『然也。』

  -『……』

  -『你比那些壞人還強嗎?』

  -『吾乃山犬,為山中神靈也。非人間可比擬者。』

  -『…你剛才也說,我既入了山,就是山中的一份子對吧?』

  -『然。吾從非言二。』

  -『那、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

  ……



  八年後



  「喝啊啊啊──!」

  『咖──』

  『咖、喀、咖咖!』咻──「太慢了。」「欸?」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眼前的天旋地轉,就讓身體的重心直接往下墜。『──砰!!』

  「--~~~!!!」

  「跟你說過多少次,轉身反擊的動作要快。還有無謂的空隙不要有,你就是動作太大才會慢半拍讓人有隙可乘。還有你的反擊力道……」

  「~~~笨蛋文次!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用後空翻摔我是沒聽懂啊?!又不是不知道你手勁很大!是想讓我後腦還是脊椎痛到裂開嗎?!」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頂多是讓你痛一下。還有我已經很放水了,要知道對方不是一個,是好幾個。若照剛才那樣你早就已經一命嗚呼了,不會還能坐著跟我說話。」

  「唔、」

  「還有,我上次應該也有提醒過你了,你的體力和力氣都不是屬於持久及爆發型的,如果對方是好幾個又想跟你玩持久戰的話,不消一刻你就有可能敗陣下來。所以最好是在一開始就取得速度上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啦。」

  聽到這裡就知道再不阻止他,對方就要把最近一個月的舊帳搬出來再重新數落他一次了。儘管留三郎並不排斥──他的意思是說,能指點出他不足的地方當然是好的,提醒他沒注意到的缺點也是善意的,前提是如果文次郎不要每一次都把上一次的說教再搬出來重複一遍的話。

  「不說詳細一點你又嫌我什麼都不說讓你搞不清楚。」

  「你是不是有點搞錯說詳細一點和重複說教的定義了啊文次郎?」

  「如果你的腦子能跟著你的年齡成長,我相信我也會更輕鬆一點的。」

  『咖!』「……你說誰的腦子沒成長了啊,混帳文次。」不爽而抽動的唇角及青筋若隱若現。

  「在說你的記憶力。不想被我唸的話就每一次把自己不足的地方記起,並在下次的演練到來前修正,不然你也只是原地踏步罷了。」

  「這種事情我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才會感到不甘心。留三郎這樣想著。

  因為每一次,每一次在他好不容易改掉所謂「不良」的動作、不良的習慣以及自以為能夠彌補的缺點時,下一次文次郎突然又再提高的標準總是能夠把他打回原形,彷彿他從未進步過。

  在文次郎的面前,他始終都像個還在學步的小孩。儘管他也很清楚這之間的差異在哪裡,也知道文次郎刻意這樣打擊他的用心,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更加地感到不甘心,因為──

  『光是、要讓文次郎必須這樣用心,就足以夠像個孩子了。』

  而留三郎討厭這樣。

  「……就算你這樣說,可是你不覺得你的標準還是抬得太高了嗎文次郎?一般人應該也不會有你這樣的體力及速度吧?」又不是每個都是非人類。

  「所以才說你不長記性,才剛講過的不到三秒鐘就忘記了。」

  「你說什、」「聽好了,留三郎。如果你還記得──儘管我並不想提起,但當年對你們村子做出那樣事情的人,應該並不只一個吧?」

  聽到這番話,留三郎原本還帶有困惑的眼神先是圓睜,接著就深深地自眉宇蹙起,彷彿在極力壓抑快要從他眼中奪眶而出的深沉恨意:

  「不只一個──我是說,至少、我所看到,以及當年追著我進來的……就有三個還四個。」

  「而這代表了什麼,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我要面對的有可能是一個集團。」

  「如果有別人願意協助你那是最好,但……」

  往旁邊一投目光,文次郎的臉上依然是沒什麼特殊表情:

  「假設,最後真的只有──既然你的決心已定,那就至少,要練到能打敗『一個』我才行,這是最低限度。」

  而這些話,留三郎也已經早就聽過了。

  「……我知道,我不會放棄的,--也無法放棄。是我自己決定要走這條路的,所以,就算再辛苦再痛,我也絕不退縮。」

  低著頭,留三郎低聲但也清楚地說道。

  「我們並不曉得有幾個人。尤其事隔多年,有可能增加或減少,實力如何也不清楚,所以才更應該做好必要的準備。」

  「我知道。」

  留三郎表情沉重地說。但他下句就一改神色,語氣更像是揶揄地說:

  「畢竟某人因為『自身』的限制,所以最多也只能幫到這兒,再多或超過的就是踰矩了對吧?」

  「沒錯。之前我也跟你說過了,吾為山犬,乃山中之神靈也。既為神靈,人間之事自然……」

  該死的,他怎麼忘了文次郎這個死一板一眼的就是連一點幽默感也沒有的呢。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快把你的那套收起來。」

  再聽下去耳朵都要長繭了。留三郎趕緊摀起耳朵說道。

  「是你自己要問我的。」

  但文次郎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留三郎真想狠狠地踹他一腳。

  「是說,文次郎。」

  「什麼事?今天的對練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再繼續。」

  「我知道啦(誰都曉得硬來只會被你甩出去)。我不是指這個,我是在想……」

  「哦,果然你們都在這兒啊。」

  冷不防被劫走話語,留三郎轉過去,是仙藏。只見他背對著林子正朝著他們方向走來,身上一樣是一襲黑衣,留三郎甚至沒印象他穿過其他顏色的衣服。

  「仙藏。」

  留三郎出聲,同時他也看到了在身後的伊作,後者笑著跟他打了招呼,留三郎也予以回應。

  「呦,不會是我來得不湊巧吧?又看不到你們對練了?」

  仙藏笑得揶揄,彷彿是早已知曉。留三郎擺了擺手:

  「別了吧,反正還不是被文次郎給打趴,看了也沒用。」

  「怎麼會沒用?總是能給我笑一笑來調劑身心的嘛。」

  留三郎常想,一定是因為仙藏現在是他所能見到的少數人類(至少外表是),才會覺得仙藏至少有他討喜的地方。

  「既然你這麼閒,倒不如就站在那兒給我練個稻草人如何?」

  留三郎沒好氣地說,並隨手比了個方位。「不多,三下就好。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免了。這類教育英才的重責大任還是交給我們的文次郎大人吧,身為你的養父和師父搶了他的工作只會被說不厚道的。」

  「文次郎才不是我爸爸。」

  「我可不記得有養過這小鬼。」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倒是留三郎馬上發難:「我才不是小鬼!我已經十六歲了。」

  「十六歲連我的尾巴都還沒碰到,不是小鬼是什麼。」

  「那是你太老了吧?!誰不知道你外表大叔其實早就是破百的老爺爺了啊!」

  「不是老爺爺是山犬,你這死小鬼連尊敬神靈的禮貌都沒有了嗎。」

  「等你──值──得──我、尊敬──再──說吧,臭老──頭──」

  結果不知不覺從口舌上的意氣之爭,變成了兩人互相拉扯著對方臉頰的僵持戰。仙藏在旁邊看了也不阻止,只是呵呵笑著說「真是青春呢~」這類不著邊際的話。

  一直到不曉得是誰先放開了手,並還沒從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恢復過來,就由文次郎先發號施令道:

  「留三郎,去找食材來做飯。」

  「啥?為何是我?」

  「不然叫伊作也去吧。上次他找到了很好的藥草,加在食物裡很好吃的。」

  仙藏說。留三郎投去視線,伊作點了點頭,笑笑的。留三郎知道縱然怎麼不情願,只要文次郎在就必須聽他的。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文次郎從來不會派無意義的事情給他。所以他也只是放棄般的嘆了口氣,接著就跟著伊作走了。

  等看他們離開了,仙藏這才移回目光,並低下身去拾起了方才被留三郎給遺落在地上的對練用武器道:

  「沒想到你們還在用木刀,以為早就換成真刀還是比較尖銳的武器了。」

  「那傢伙還不熟練,用那種東西只會隨便傷到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是不熟練還是,你仍然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

  「他本來就還是小孩子。」

  「他已經十六歲了,文次郎。以人類的年齡來講,他已經是個成人。」

  「我不覺得有什麼衝突,以他使刀的技巧來講,他仍然是個孩子。」

  仙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我是笑你,依然把留三郎當孩子看待,只想把他守護在自己的搖籃裡。」

  「我不會做搖籃。還有,我不覺得現在的留三郎還能睡在搖籃裡。」

  仙藏挑眉。有些時候他也在想,文次郎到底是真傻還是只是四兩撥千斤。不過他也多少能理解了,為何留三郎有時會被文次郎氣到暴跳如雷。

  「我記得我第一次看到留三郎用木刀是在他十二歲時,那時我問你,你也說他還是個孩子所以用木刀。現在留三郎已經十六歲了,卻還要用一樣的理由嗎?」

  「這就要看那傢伙的造化了。我自然會依據他的能力來提高我的標準。」

  「儘管目標是不可能的──贏過你嗎?」

  文次郎聽了飛快地望他一眼,接著又別回去。

  「他要對付的有可能是好幾人,倘若最後只有他一個,只是贏過我,並不是什麼困難的。」

  「如果一直都做不到呢?」

  「這也是那傢伙的選擇,我不會強迫他一定要聽我的。」

  畢竟一開始,就是由留三郎那一方先提出來的。

  「還有,」

  「什麼?」

  「下次別站在林裡偷看了。」

  「哎呀,被發現了嗎。」

  ……



  我與那孩子的相遇,是在這之前的更早以前。



  「喂!有人在嗎?喂──」



  『來者何人?』



  「唔哇!」

  一個驚慌孩子險些向後翻倒,但他即時穩住了。在晃甩著手臂保持住平衡後,他又重新站好,同時眼中閃爍著興致的光芒:

  「哇──好厲害,真的是好大隻的狗狗耶!爸爸說的果然沒錯。」

  『──汝為何者?為何擾吾人清夢?』

  「雖然聽不太懂你講的話,但我的名字叫作留三郎。狗…不對是山犬大人,請你跟我一決勝負吧!」

  『……』

  『吾拒絕。』

  「咦,為什麼?!」

  『吾不與其他生靈進行這種鬥爭之事。』

  說起來──在說話時我也審視了下眼前的人。看他的相貌與穿著,並不像森林裡的其他生物反倒像似人類之子。是村子裡的孩子嗎?我不禁想。儘管我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類出現了。

  「什麼是鬥爭之事?」

  『汝等方才所言,即是鬥爭之事。只為一時之意氣,而衍生出無意義、甚至會引起傷亡……』

  「啊──我聽不懂!你講話好奇怪盡是我所聽不懂的話,我只是要跟你一決勝負而已,因為我要成為村子最強的男人!」

  『那麼,恕吾人無法幫你了。請自便吧。』

  說完我也轉身,不想把時間和精力再耗費在此事上。即便從尾巴末端傳來的異樣也沒讓我多想,隨手就是甩揮之出去。直到公尺外響起了與泥地的撞擊聲,才意識到我方才到底是揮出了什麼。

  卻見那孩子雖然是整個趴倒在地,但也只是一瞬。馬上他就從地面上爬起,沒有哭也沒喊疼,就是很有精神地大聲喊道:

  「請跟我一決勝負吧,山犬大人!」

  『……』

  『倘若吾人方才迎擊也算的話,汝等現在已經輸了。』

  「那個不算,因為沒有說開始啊。」

  但孩子這樣說。因為摔到地上顏面著地,導致臉沾上砂粒,甚至還有著撞擊出來淡紅色痕跡的孩子,彷彿全然不怕痛似的,仰著一張圓圓的面孔,像是陽光般的這樣笑說:

  「因為還沒有兩方都站好並說開始,所以不算是一決勝負。這也是我爸爸告訴我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教育呢,這。

  『……吾知道了。』

  無奈地嘆出聲息,或許是因為笑容,也或許是對方還僅是個孩子,才會連那樣的歪論,都被說得光明磊落又理直氣壯。『──不過,說了只有一次,這次比完就結束了。』

  「那有什麼困難的!比就比吧。」

  孩子很爽朗地握拳說道。



  不到三分鐘──



  「……」又趴倒在地。

  『依照約定,既是汝輸了,那麼就……』

  「不算!我們再來一次!」馬上就從地上跳起。

  啊?

  『……方才已經約定過,不論輸贏,這次比完就結束……』

  「不行,不行!剛才還只是熱身,這次才來正式的!」

  什麼時候有這樣說過了?

  『吾不記得有說過……』

  「那我現在說了啊!山犬大人,我們再來比一次!」

  連拳頭都已經握起來,架勢已經擺好了。

  『……』

  ──砰!

  「再來一次!」

  啪──

  「剛才的不算!我們再來一次!」

  咚!

  「再一次!再一次就好了…」

  咻──砰!

  「再來……」

  『……』



  「山犬大人,你已經很老了嗎?」

  『……若以汝等的角度來看,算是吧。』

  結果不知道從什麼開始,除了到現在都還會掛在口中的『一決勝負』外,留三郎有時也會提問些奇怪的問題,和說些他日常生活中碰到的,不著邊際的話。

  「我媽媽說,我們村子裡活最久的老人,是快一百歲才去世的。」

  打著赤腳,留三郎今天依然是背靠在石洞的石壁上,不時踏著腳說:

  「一百歲耶……聽起來好久喔。我沒辦法想像我一百歲,會是個什麼樣子。」

  『汝還年輕,這樣的問題多想無益。』

  「那山犬大人呢?你有活一百歲了嗎?」留三郎探頭問道。一時間我也答不上來:

  『……吾也不知,應該有吧。畢竟吾等犬妖要能修煉為山犬,一開始就是要先從狼犬之身開始……』

  「唔啊──當我沒問,每次你開始講這些話時,我就想要睡覺了。」

  所以,大多時候都是我在聽他說的。

  「山犬大人我跟你說喔,昨天村裡新來了一批商人。媽媽說他們是從城裡來的。好好喔,聽說有很多玩具我好想去……」

  『……不會痛嗎?傷。』

  「咦?」

  留三郎先是一愣,待理解我在問他半邊紅腫的臉頰,才用力搖了頭道:

  「才不會呢。會痛,就沒辦法成為村裡最強的了。」

  『……為什麼想成為村裡最強的?』

  說起來他第一次也有講過一樣的話。

  「因為,那樣就可以保護村子了啊。」

  握起手,留三郎眼睛閃閃發光的說:

  「我聽我爸爸說,以前的男人,在成年那天都是要進來山裡,等通過山犬大人的試煉後,才能自豪說自己成為『男人』的。」

  『……的確,以前是有這樣的儀式沒錯。』

  儘管那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那是在萬物生靈都還和平共處,人類也還與森林很親密的時候。

  現在連來這裡祭拜的人都不再有了。

  「所以,」留三郎接著說:

  「我一定要打贏山犬大人,因為爸爸說山犬大人是在這座山裡最強的!等打贏了山犬大人,就可以跟村子裡的大人炫耀說我已經長大了!」

  『……』

  『就憑你這小鬼頭還早吧。』

  「欸?!」

  ──不過,我倒是不討厭他這樣的想法。

  「什麼嘛瞧不起我,不然我們再來一次嘛。再比一次,山犬大人…」

  這樣純白、直接,看來簡單,卻又明亮,令人欣羨以及透明澄澈的孩子。

  這是第一次,我不覺得這孩子吵。





  ──喂,你聽說了嗎?

  ──隔壁的人類村莊……

  ──真的嗎?怎麼發生的。

  ──好像是盜賊……

  『……』

  倏地停下腳步,儘管平常我並不會特意去聽其他生物在說什麼。但倘若這風聲無誤──仰頭一望,的確,從村落的方位冉冉升起了幾抹不自然的黑煙,以及各種充斥的嘈嚷聲響。

  『──即便如此,那也非是吾等所能涉足。』我這樣想。

  人間的紛爭他們天命自有定奪,吾等自然神靈本就不該擅加干涉。但──…



  「──山犬大人。」



  『……』

  所以才說,我最討厭人類的小鬼了。



  「……這死小鬼可真會跑。」

  「費了我們好一番氣力……」

  「這下可以給個痛快啦

  吼嗚───

  「欸?」

  「欸、喂!你們看那邊──」

  「等、等等那是什麼啊?怎麼從沒見過──」

  「是狗嗎?還是狼?」

  「狗的話也太大隻了吧?!莫不是妖怪──」

  「山犬大人……」

  其他喧嘩聲此起彼落,但只有那孩子的聲音清楚,且細微地傳到我的耳中。我看著那孩子,嬌小而脆弱的身軀被壓制在地,臉上和衣上也到處都是染開來的血花及泥垢,整個人極其狼狽,無一不怵目驚心。

  我咬住牙,從喉頭滾出一聲低鳴,盜賊聽了即刻都往後退一步。我接著低沉說道:

  『離開這孩子,遠離這座山,回到汝等該去之地。』

  「它、它說話了──」

  「怎麼辦啊喂,那到底是什……」

  『滾。

  「咿……!」

  這次他們毫不遲疑,扔下了手中的東西就轉向紛紛逃竄。我沒追上去,也沒理會他們,只是緩步上前,用鼻頭輕輕碰了下那還倒臥在地上的孩子。

  「山犬…大人……」

  『汝身上有傷,先別說話。』

  「山犬大人……」

  但留三郎執意從地上爬起,他伸出了,小小的,還沾有泥土以及鐵鏽味的雙手,抓住了我身上的長毛。這次我沒有推開他。

  「山犬大人……」留三郎顫抖地說:

  「求求你……去救、爸爸媽媽…去救村子……村子,大家……」

  看剛才的樣子,加上先前的風聲,也能想到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只是,靜靜地搖了搖頭,沒有答應他。

  留三郎看了先是睜大眼,一瞬間我以為他會哭──但他沒有。他像是,硬皺起眉頭強迫自己不要掉淚。然後他鬆開了手,轉過去,顫抖地說:

  「那…那我自己回去救他們……我必須要回去,我……」

  看他走得搖搖晃晃,宛如風中殘葉般,隨時就會摔倒不起。我看了先是搖頭嘆一聲息,接著舉足躍起──

  『上來。』

  「欸?」

  沒等他回應我就銜住了他的衣領迅速往上丟。一瞬間兩邊蒼鬱都急速地向後湧退。到村子的距離不長,但以一個孩子,還是受傷的孩子而言卻也是拼命。我沒去想留三郎究竟是怎樣抱著傷,獨自躲避追擊跑過這段樹林。眨眼間村落已在前方,我放低軀幹,好讓留三郎能夠滑落。我跟在他的後面走,儘管我本來沒打算走出去,但在到邊際時,我已經知道沒有這個必要。

  那已經不是村莊──或許用『廢村』形容還貼切些。地上到處都是奸擄燒殺的痕跡,天空也因為塵土的不斷飛揚,而變得一片灰濛濛,沒有聲息。

  留三郎站立著。從後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以為──我還以為,他在哭。

  但留三郎始終沒發出哭聲。實際上是,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慢慢抬起了步伐,邊走邊四處張望,並不時發出著微弱的叫喚。緊接著他的步伐愈走愈急,叫喚的聲音也愈來愈大。四周到處都是他的聲音──也只有他的。

  最後我在一間屋前找到了他。才走近就聽到他出聲問:

  「……為什麼,」

  跪坐在同樣被洗劫一空,以及慘遭破壞、只留下雙親屍身,曾經是『家』的建築物前,留三郎低下了頭,接觸地面的掌心緩緩地縮起,然後顫抖:

  「為什麼……你不願救……爸媽?」

  『……人間村莊之事,非吾等不同領域可干預。』

  「那你為何要……救我?」

  『汝既入山林,即為山之子,為山靈所護,概一視同仁也。』

  「……意思是,」

  縮起,然後再緩緩放開,攤平,接著又握起:

  「意思是……因為我進入山林,所以才救我的嗎?』

  『然也。』

  「……」

  留三郎就坐在那兒靜默了好段時間。其間有風吹過拂亂了他的頭髮,也沒讓他有半點動靜。我也沒出聲只是站在後面等著,其後他才喚道:

  「吶,山犬大人。」

  「你比那些壞人還強嗎?」

  有一瞬我閉上眼睛,從他的話語我已經可以預見到了他未來所要選擇的道路。而我無從阻止或反對。

  因為這是他所作出來的決定。

  『吾乃山犬──為山中之神靈也,非人間可比擬者。』

  「你剛才也說……我進入山林中,就是山中的一份子對吧?」

  『然。吾從非言二。』

  「那、那麼--」

  緊接著這孩子站起,轉過身,此時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方才看著他的背影時,所籠罩的一片消沉失意,僅是炯炯有神的光芒: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拜託你──

  ……



  「哦,好吃呢。」

  才吃下第一口,仙藏就稱讚道:

  「果然把午餐交給留三郎來料理是正確的,既能吃到好吃的飯,又不用親自動手真是一舉兩得。」

  「等等!仙藏你該不會是為了來蹭飯,才故意說哪裡有什麼草要我去弄的吧?」

  留三郎忽然警覺到。

  「咦~我有這樣說嗎。」

  「你剛才已經這樣說了!」

  留三郎險些要拿起飯匙來丟向仙藏。

  「有什麼關係,反正橫豎都是你要做,只是多了人罷了,就將就點吧。」

  「從沒做過飯的傢伙給我閉嘴。」

  結果飯匙要丟的對象馬上變成了文次郎──雖然被後者輕易閃過。

  「咦,文次郎沒做過飯嗎?」

  仙藏有些驚異問道。

  「哪沒……」「這傢伙啊──所謂的做飯,」

  本來文次郎想辯駁,但留三郎才不給他這個機會,逕自敘說:

  「就跟其他動物一樣,把魚捕上來或是把草割下來就是直接吃了,連烤還是煮熟都不會。」

  「啊,因為文次郎生前是狗吧。也難怪沒有相關經驗了。」

  仙藏也頓時瞭然。反倒是文次郎被拆穿後只是在一旁悶悶地降低音量說:

  「……反正我好幾天不吃也不會餓死。」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啊。」

  斜睨著文次郎手中還盛著味增湯的碗,留三郎伸手就要去搶。文次郎當然不會給他如願地立馬避開了身軀,並保護著碗道:

  「這是兩回事。既然有得吃當然是要吃下去了。」

  「結果還不是要別人做……」

  「那兩個又吵起來了呢。」

  看著坐對面的兩人,因為言論上的爭執而又有可能隨時大打出手,伊作不禁笑道。

  「對啊。」

  仙藏也笑著說,像是挺享受這種旁觀的樂趣:

  「不過,這樣才熱鬧嘛。」



  一定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



  「跟我一決勝負吧!山犬大人。」

  『吾不進行此類鬥爭(我才不跟小鬼打架)。』

  「拜託你訓練我變強吧,山犬大人。」

  『……文次郎。』

  「欸?」

  『這是在我生前,曾經被人類所稱呼的名字。』

  『你就叫我文次郎吧,別總是山犬大人的,聽多了也彆扭。』

  「文、次郎……」

  『……嗯。』

  「文次郎。」

  『什麼事?──留三郎。』

  留三郎開心地笑了。

  「文次郎──」

  『我聽到了,留三郎。』

  「文次郎,文次郎你聽我說……」



  --他們的故事就這樣展開了。





  ===

  久違的文食滿XD

  這次的靈感算來得相當突然,連我都不曉得怎麼來的,突然就冒出來了。

  真要講就是「我突然好想看留三郎被犬類化身成人型的文次郎幹啊」之類的(認真(完全不用講出來好嗎)

  雖然等真的下設定後我才發現又被我自己用力地砸腳了^q^

  這是後話。




  ※附加.不太重要的人物介紹:

  文次郎:
  山犬。
  年齡大概有破百。
  雖然不需要太常進食,
  但留三郎做的飯都會吃。
  喜歡喝味增湯。
  
  留三郎:
  人類。
  十六歲。
  討厭被當成小鬼(尤其是文次郎)。
  (一半)被文次郎養大。
  做得一手好菜。
  手工藝也挺擅長。
  被仙藏笑過說隨時可以嫁了。
  (但留三郎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仙藏:
  身份和背景都還是???

  伊作:
  總是跟仙藏一起出現
  除了這點其他都是???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