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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18日 星期三

【文食滿】六年,六年 三:食滿留三郎-上



【文食滿】六年,六年


  ※靈感是忍亂的裡設定之一。
  ※雖說是文食滿,但大部分都是在講食滿。
  ※過去捏造有,人物崩壞有,請注意。


  【 三:食滿留三郎-上 】


  一、競爭對手什麼的


  Q.所以當時為什麼臉紅了呢?是因為害羞嗎?

  留三郎:「啥、誰害羞了那是在生氣好不好!誰叫那傢伙突然講這麼欠扁的話……」

  Q.那換個方式講好了,聽到那些話的當下想法,是什麼呢?

  留三郎:「……呃,怎麼說,雖然當下聽時是很生氣啦,畢竟那傢伙講這麼欠扁的話就算了還自己就亂決定了。……不、不過其實也……在會意過來後,也沒這麼生氣就是了。畢竟……」

  那還是、第一次,被人給這樣說的啊。
  有一種,像是被承認了的感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也確實是那樣沒錯。

  「說起來,留三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才開始變得要努力鍛鍊和學習了呢~」
  在有一天眾人晚上都聚集在一個房間裡聊天時,伊作突然提到了這個話題。
  「還有出名也是啊,在那之前從沒聽過留三郎這個人的。」仙藏也笑道。
  「啊啊我也是、我也是啊!也是到那個時候,才知道葉組有留三郎這個人的!」連小平太也舉手道。
  「喂喂我說你們啊……」
  「還真是影薄啊,以前的你。」
  「吵死了啦!你以為我喜歡啊?!」留三郎憤怒地回了文次郎的話道。「何況再影薄也比小平太這傢伙第一學期就在破壞學校這點來得好!」還順便打槍了小平太。
  「而且那時候的留三郎還真的是很膽小啊~想我只是去教室找他,想看看那個可以把文次郎撲倒的傢伙是個什麼樣的人,結果留三郎居然一直躲在伊作的後面死都不出來。」
  「喂!我哪有一直躲在伊作的後面死都不出來的啊!」果然留三郎立即反駁道。
  「是沒躲在後面啦,就只是緊跟在伊作身邊沒怎麼講話而已,簡直就像母雞帶小雞似的。」結果連仙藏也一直在嗤笑。
  「仙藏你是真的很想被我打的吧?」留三郎額邊的青筋已經浮起來了。
  「而且啊、我那個時候,會那個樣子也是有原因的啊,因為我──」
  「──身體不好、你是想講這句話對吧?」
  「吵死了誰叫你擅自亂接話的啊笨蛋文次郎!!」結果下一秒拳頭揮出去的對象就變成文次郎了。

  ──雖然,就某方面來講,也確實是如文次郎所說的,他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才會這麼影薄的。
  說他那個時候膽小也好、影薄也好、不愛講話也好,都是因為有了那樣個身體,所以才會有了那個時候的留三郎。
  以及,在十歲以前,他所處的那樣的環境。
  雖然記憶已經不是很深刻了,但從一些還記得的片段裡,儘管已經不再是當時的自己了,但留三郎還是可以想像到,為什麼當時的自己會是那樣的個性,以及那樣子的存在。
  畢竟、他是在那樣子寒冷的地方,又是一個和他互動從來不怎麼熱絡的家庭裡長大的。
  每天醒來時就只有一個人的屋子,還有就算晚上回來了,卻也因為身體不好而沒辦法打入家人圈子裡的孤寂感。
  這樣種種的環境因素,都造就了留三郎日後會變得如此孤僻又不好爭的個性。
  他不擅長與人往來,甚至連普通的交談,對當時的他來說都是一個大難題。

  可以讓他敞開心胸的人,就只有伊作一個人,就連葉組的其他同學,他也都不是這麼地熟稔。

  身體的不好加上後天的環境,把留三郎塑造成了一個極為安靜的人。他不只不喜歡和其他人往來,也因為生理上的限制,讓他無法和同年齡的孩子一樣,一下課就立刻跑出去玩,此外他的實習成績也一直都是墊底的。
  種種幾乎是刻意迴避人群以及不凸顯自己存在的刻意影薄感,也難怪小平太和仙藏在第二學期以前會完全不知道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但就算那樣也沒關係,因為這就是留三郎所希望的。
  只要能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就好了,就像伊作所說的,他既然喜歡這裡,那就一起努力學習,雖然其實也不是很努力。
  講白了,他當時就只是為了伊作,還有葉組的同學才會待在這裡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所以說,一個人的身體還真的會改變個性啊……)」
  要是那個時候就跟他說自己以後會變得這個樣子的話,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吧。
  只不過個性真的是很奇妙的一個東西,它不會一直不變,但也不會單獨改變。常常它都是,在各種外在因素的改變之下,而不自覺、又或是被強迫去作改變的。
  留三郎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也有可能他先天的個性就是那樣的,只是當時剛好被身體給束縛住了而已。

  所以,直到現在,留三郎還是很感謝伊作,也很感謝新野老師。
  因為就是他們把他從這樣的枷鎖裡給解救出來的。雖然最要感謝的還是伊作。
  三年裡都不離不棄地照顧他,每天都會幫他煎藥這點不講,在伊作可以和其他同學一起出去玩時,伊作也都會放棄這個機會,並專心一志地照顧他。
  『反正我手腳協調不好出去玩也是沒有用的啊。』雖然當時伊作這樣笑道。
  啊,若要說是因為擔心跌倒又或是天來橫禍的話他這倒是相信的,伊作從以前就一直是個不運的人。
  但是,就算這樣卻也是犧牲了伊作的時間和心力去換來的,而且留三郎也知道伊作是無怨無尤的,這也是為什麼留三郎會更加感謝他的原因。
  對他來說伊作不只是他的朋友,甚至可說是他的家人。

  「(雖然這樣的關係也在那之後急速改變,)」但還是沒有改變過他們之間的感情以及友誼。

  啊不過,對於小平太的那番話,他倒是要作出一點反駁。
  他當時不是因為膽小所以才一直黏在伊作身邊的,而是在小平太第一次跑來找他的時候,身上卻全部都是髒兮兮的。渾身都是泥土這也就算了但他的臉上和手上當時甚至還有血!
  『喂!那個把文次郎給一拳打倒的留三郎,是哪個厲害傢伙啊?』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時小平太這樣說,還就這樣大剌剌地出現在門口時,所帶給他的驚駭和衝擊感到底有多大。
  「(而且什麼叫一拳打倒啊,這謠言當時到底是怎麼傳的……)」雖然他確實是很想把文次郎給一拳打倒啦。
  因為這傢伙那時候實在是太氣人了,留三郎還隱約記得,雖然那時文次郎對自己說了那樣的話,但在那之後他的態度其實並沒什麼改變。
  他總是會用一副頤指氣使的態度去看人、甚至是命令人,尤其留三郎懷疑文次郎有段時間是存心報復用的,只要他在上實習課、又或是考試考不好時,文次郎那傢伙就一定會很大聲地用力嘲笑他。

  『噗哈哈哈~!居然連這種忍術都做不好,果然是笨蛋葉組的啦!』
  『怎麼會連這種簡單的問題都不懂啊?你真的有在唸書嗎?啊我忘了,因為你是笨蛋葉組的所以唸了也是沒用的啦~』

  ──像是這樣、光是隨便想來兩句,都會忍不住讓他想要淪起拳頭來的衝動。
  還有,在那個時候,其實文次郎都沒有真正叫出他的名字過。

  雖然在食堂裡說那番話時有說,但在那之後卻是再也沒有叫過,他會叫『仙藏』、『伊作』,甚至留三郎也聽過他叫著綠組的『小平太』和『長次』,但就是沒叫過自己的名字,連『食滿』兩個字都沒叫過。
  「我說你啊,若再不好好鍛鍊的話,也只會讓說出那番話的我感到很丟臉啊。你……」
  ╬╬╬
  「--不要一直叫你你你你你的!我有名字!我叫做食滿留三郎!!」
  記得他有一次是真的忍不住發怒了,甚至是當場就對文次郎吼了出來。
  「……」
  一瞬間周圍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這時他才發現到原來他們是在外面。而眼前的人雖然在一瞬間先是被嚇到了一下,但他馬上就恢復了原先那討人厭的態度,連嘴角都揚起了一抹極為惡意的微笑道:
  「像你這種傢伙,只要叫『你你你』的就夠了啦。」
  
  不爽、實在是太不爽了,憑什麼一定要被那傢伙給這樣羞辱啊?哈?自己的成績怎樣又干這傢伙什麼事了啊?自己的忍術練不好記不起來又干這傢伙什麼事了啊?!這傢伙、這傢伙、這傢伙──!!!
  「唔哇哇快去找老師過來!說文次郎和留三郎又打在一起了啊!」
  「還有伊作!伊作和仙藏啊!快去找他們兩個過來!」
  「在那之前先把他們給拉開吧!」
  「喂文次郎和留三郎你們兩個別再打了啊──!」
  「別攔我!我這次非得要揍扁這傢伙不可!扁得他再也說不出那討人厭的話!!」
  「哈!若真可以的話就來試試看啊!還不知道會是誰輸誰贏呢!」
  「留三郎你冷靜一點!文次郎你也不要一直去挑釁留三郎啊!」
  ……
  ──結果,當然還是他輸了。應該說,打從那次以後,他就好像沒有一次是贏過文次郎的。至少在升上三年級以前都是如此。
  先不說身高,也因為光是體力和力氣就差上一截,所以每次在才剛開始沒多久,他就被文次郎那傢伙給直接壓在了身下完全動彈不得。這也就算了,每次被那傢伙給壓制住後,還會聽到那傢伙在上頭刻意、又像是帶有報復心態的惡劣說道:
  『什麼啊?就這個樣子而已嗎?和你第一次的時候還真的是天差地遠啊,你和那個時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
  為什麼這傢伙每次都可以講出這麼討厭的話來啊?!

  他甚至還好幾次都被文次郎那羞辱以及嘲諷的態度,給氣到後來忍不住哭了出來,當然文次郎是不知道的。因為他是到晚上、在伊作面前才會哭出來的,他也死都不會對文次郎講,因為那對他來說簡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嗚哇!我討厭文次郎!伊作我討厭文次郎啦啊啊啊啊啊!!』
  ──像是這個樣子的,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爆發的,伊作也總是會慌慌張張的安慰自己,但卻沒什麼用。
  「可惡文次郎那個傢伙、那個傢伙、那個傢伙……!」
  「為什麼他就一定要說出那種話啊?!為什麼他就一定要一直來管我的事不可呢?!」
  「那個~這個嘛……我想,可能是因為他把留三郎當成競爭對手的關係吧?像之前他不就說……」
  「既然這樣那我還不要他把我當成競爭對手!!!」他當時這樣氣得說道:
  「若只因為這樣就要一直被那傢伙給羞辱的話,那我還不如不要!!」──雖然,這句話他從來沒有對文次郎說過就是了。
  或許只是氣話,也或許他雖然真的有這樣想過,但在面對文次郎時,卻又覺得只要說出來這句話,那就是他輸了。
  到時,只怕這傢伙會露出了更加討人厭的表情出來──雖然現在就已經夠討厭了。
  「那麼,留三郎你要不要來試試看這招呢?」那是在有一天的晚上伊作突然說道:
  「反正文次郎不是常說若不服氣的話就來證明給他看嗎?那留三郎要不要也來試試看呢?用自己的成績,來讓文次郎再也說不出那種話出來。」
  啊對了,就是因為這句話,所以才會更加激起自己想讀書和鍛鍊的意志的。
  雖然之前就已經有過這種想法了,但在聽了伊作的提議以後,卻又更加地貫徹要去實行的意志。唸書方面的話沒關係,因為有圖書館,剛好那個時候他也不太喜歡玩;至於實習方面的話雖然他的體力也還不行,但有伊作的藥,而且他的身體也確實一天比一天好了,所以──
  下次、一定要讓那傢伙再也說不出來那種話不可!!!

  最後在一年級第三學期的時候,他終於達到了那個分數,連原本一直練不好的忍術,也終於在當天的考試中通過。因為這雙重的好消息實在是讓自己太亢奮了,他甚至忘了他還不能隨便亂跑這件事,而直接就衝去伊組的教室找文次郎道:
  「喂文次郎!」
  「嗯?」
  剛好那時候文次郎有在。只見他在伊組全部同學的注視下緩緩地走向了門口,並問向他道:「幹嘛?該不會是又要來打架的吧?」
  「誰要跟你打架了啊少臭美了!」他立即回嗆道。緊接著他就把那張有花丸的考試卷給拿了出來逼近文次郎的臉道:
  「你看!我拿到這個分數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再『笨蛋葉組』、『笨蛋葉組』說個不停!還有啊我跟你說啊,今天的實習考試我也通過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欸?喂!幹嘛──」
  無視於他的抗議,文次郎直接就抽走了他手上的考試卷,並在看了一下後第一個就是冒出這句話道:
  「什麼啊,居然連這種問題也會錯,你還真的是很笨耶笨蛋葉組的。」
  「你說什麼?!」才剛說完居然這傢伙就──
  「──嘛,不過,」但就在他又要當場發怒時,站在眼前的人卻馬上就把考卷還給了自己、同時也驀地揚起了一抹笑意道:
  「就算是你,也是可以有這種成績的嘛。不錯,下次再繼續保持啊,留三郎。」
  「欸、欸……?」結果,讓自己真正感到怔愣的並不是文次郎那句『不錯』,也不是文次郎首次對自己釋出的善意的微笑,而是最後的那個──
  這傢伙、剛才是不是……叫了自己的名字了?
  「……」
  結果,在呆愣了幾秒鐘以後,他的臉卻是馬上爆紅、甚至是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要非常生氣、甚至是憤怒得不可遏制地對文次郎當場就大吼道:

  「什、什麼啊!為什麼我就要被你這樣講不可啊?!別給我太得意了啊你這笨蛋文次郎──!!!」

  …… 
  「結果那天後來你們還是打起來了。」
  「外面甚至還下了一整天的大雨。」
  「吵死了啊你們。」
  「所以在你們在一起時我們還有些擔心呢~擔心之後天天都會是超大雨……」
  「哼,那還真是抱歉讓你們失望了啊。」文次郎頓時冷笑道。
  雖然,他們兩個絕對不會說,在他們正式跟其他人講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前,天空也確實是下了好幾天的大雨,而那時剛好也是他和留三郎正在僵持中的時候。
  『明明都在鬧冷戰了卻還在下雨。』他還記得仙藏那時候這樣抱怨道。
  雖然那其實也不算冷戰。文次郎不禁想道。因為那是留三郎在單方面避開他的。
  他和留三郎很少冷戰,最多時候他們都是用互毆以及爭吵來解決以及詮釋他們之間的爭執的。
  而就算是在那少數幾次的冷戰當中,他和留三郎也鮮少真正去怪過彼此。文次郎知道,他和留三郎當然都知道,因為就算是在責怪著、記恨著、甚至是埋怨著的同時,只要能夠見到對方,那在同時就了然以及豁然開朗的神情,都讓他們從來不會厭倦這樣子的相處方式。
  即便那是在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甚至是還沒萌生那樣的感情時,留三郎對他來說都是一個特別的人。
  而伊作他們所提起的那件事情,其實文次郎也是知道的。因為伊作曾經私底下來找過他很多次,不外乎就是勸他不要再刺激留三郎了、留三郎已經很辛苦了啥啥啥的。
  『那又怎樣了啊?反正留三郎也沒來跟我抱怨不是嗎?既然這樣就不干我的事了。』
  『但是,你明知道留三郎他的身體……!』
  『那我管不著。』啪地一聲闔上了書,文次郎轉過來對眼前的伊作說道:
  『既然進來忍術學園了就不該用那種藉口了吧?我們可是未來要成為忍者的人耶,那種軟弱又推託的藉口我才不接受。』
  『文次郎……』
  『若留三郎真有什麼意見的話叫他自己來跟我說。』文次郎一把打斷伊作的話道:
  『除此之外誰的我都不聽,就算是伊作你也一樣。』
  ──他們的對話就到這裡為止。

  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時其實也就只是希望,留三郎能快點達到他的標準而已。
  因為覺得他有這個能力、因為覺得他有可能達到自己的期望,所以那時候才會對他這樣說。
  這跟留三郎的身體好不好都沒有關係,再說了若留三郎的體力真的不行的話,那時候他也不會奮力地撲向自己了。
  因為他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所以文次郎才覺得他辦得到。
  就只是這樣而已。
  想到這裡,他就不禁抬頭望向了對面的人。後者此時正因為以前的身高,而被仙藏和小平太兩個人取笑。
  他一直很喜歡留三郎的顏,還有頭髮。

  又細又亂的頭髮、但摸起來時卻又很舒服,就像是貓一樣──儘管文次郎並沒說特別喜歡貓。
  尤其是,在每次文次郎去觸摸留三郎的頭髮,甚至是觸碰他時,後者總是會先一臉不悅地搖了搖頭、或是用手揮開叫他不要碰。但等他再碰第二次,又或是索性把整個人給拉進懷裡奮力壓制住他時,後者就又會乖乖聽話了,甚至還會不自覺地發出覺得很舒服的聲音。
  啊啊,真的好像貓。文次郎不禁這樣想道。
  儘管他並沒說特別喜歡貓。

  還有顏,文次郎也喜歡留三郎的顏。
  這他雖然沒說過,但他從以前就很喜歡,留三郎生氣起來時的各種表情。齜牙咧嘴的表情也好,還有不悅時會抿緊嘴巴蹙起眉來的表情也好,再或者是那一臉就擺明寫了『靠近者殺』的防衛性表情也好──他喜歡留三郎臉上任何所露出的鮮明卻又朝氣十足的表情。
  當然這或者也只是因為、留三郎會做出那些表情,有八成都只是因為他而已。留三郎多半時候只會對他有那樣的表情,而文次郎就是喜歡。他喜歡、留三郎那只因為自己,而做出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到的表情,那樣專注的表情。
  他從以前就很喜歡,儘管他那時還尚未有所察覺。
  他喜歡留三郎的顏,也喜歡留三郎的頭髮,留三郎的表情。那總是無法坦率、彆扭卻又不自覺在掙扎時的表情。銳利的眼神也好殺氣騰騰的樣子也好,他喜歡、留三郎臉上的每一分表情,還有那每一分細微的變化,從以前就非常喜歡。
  儘管他那個時候還沒有所自覺。

  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此時留三郎突然轉了過來,一與他的視線對上先是一愣,接著才有些疑惑地蹙眉問道:
  「怎麼?」
  「沒什麼。」就連只是這樣的小地方,也都喜歡得不得了。
  喜歡著,無可自拔地喜歡著、無法控制地喜歡著、甚至就像上了癮似的喜歡。
  對文次郎來說,喜歡留三郎這件事情已經不是驅力,而是一種本能。
  看到時就會想要靠近,但靠近時卻又想要碰觸、親吻,甚至是反射性地想要攻擊。
  一種無可救藥的本能,但他卻也不想醫治。
  因為他就像是個神經病似的喜歡著這個傢伙,就算失去了理智也喜歡。

  想到這裡,文次郎就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剛好這時小平太和長次去拿東西了,仙藏也在跟伊作說話。
  他走到留三郎的面前,並蹲了下來,在留三郎本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突地伸手捏住了留三郎的下顎、就像是強迫他似的用力抬了起來,然後用力地吻住。
  啃咬著、交纏著、舔舐著,就算會被其他人看到也沒關係、不,倒不如說,文次郎就是希望被其他人給看到。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留三郎是他的。

  ……

  「──咦?文次郎你的嘴巴上為什麼會有血啊?是剛被咬到了嗎?」
  剛從房間裡再拿酒過來的小平太,一看到文次郎的臉就好奇問道。
  「……」
  「……」
  「……噗。」
  「仙藏,不要笑。」文次郎的表情顯得有些難堪。
  「……」
  至於造成那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則是繼續生悶氣地喝著自己的茶,雖然他的臉和嘴巴也都是紅的。

  ……

  二、家裡的異變


  「不過,留三郎小時候還真的是很瘦小的啊。」
  「對啊。我記得一年級時簡直比伊作還矮……」
  「文次郎還總是喜歡拿這點來取笑留三郎的身高。」
  「結果兩個人後來又打起來了。」
  「你們這兩個還真的是從以前打到現在的啊……到底是怎樣才會在一起的啊?」
  「吵死了啦你們幾個。」對此兩人僅是有些難堪地說道。
  「只不過到四年級時卻突然馬上就抽高了呢。」突然伊作想到。
  「變聲也差不多是在那時開始的吧?還是要再更晚一點?」仙藏問道。
  「再晚一點吧。我記得我和伊作差不多是同個時期開始的,大概是在……」留三郎想了一下:

  「啊對了!大概是在,我離開那個家以後沒多久的事了吧。」

  留三郎是在快升上四年級時離開那個家的。
  再正確一點地說,不是離開,而是徹底與他們『斷絕關係』。
  那次事情來得很突然,但又好像不是很突然,至少對留三郎來講是這樣的。
  那次事件伊作他們從來沒有主動跟留三郎提起過,一來是那是留三郎自己的私事,二來則是那件事對留三郎來說是一個不甚愉快的回憶,這點當時同樣在場的文次郎是最清楚的。
  「但是啊,留三郎你之前也有說,你父母把你送到忍術學園來,是為了把你給處理掉吧?」小平太問道。
  而在留三郎自己主動提起了以後,這件事也像是就此解禁似的,眾人也紛紛不再避諱,而把當年的疑惑給說了出來。
  「啊,是啊,的確是這樣子的沒錯。」留三郎說道。
  「既然這樣,那在這之前的長假裡你又是怎麼度過的啊?你的家人應該也不會樂見你在放假時回去的吧?」
  「說不定還早點希望留三郎就在學園裡死掉算了。」
  「仙藏!」
  「沒關係的伊作,因為仙藏說的也是實話。」留三郎制止了伊作道:「只不過後來我想,他們好像是早就忘記這件事了吧。」
  忘記有放假這件事、也忘記了有他這個人。
  就像仙藏所說的,他父母的確是希望他在剛學園裡時就直接死掉了。
  所以在把他給送進忍術學園以後,他父母也直接就當他是死了,甚至連他有可能會活下來、還有學園裡有『放長假』這件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在留三郎第一次放長假而回去時,他父母見到他的當下那個反應,讓他印象深刻。
  「是怎樣的反應?」
  「還以為自己看到鬼了。」
  「噗哈!」
  「小平太!還有留三郎你也是、」
  「啊啊,我是說真的,那個表情真的很像。」留三郎邊回想邊說道。
  現在回想起來,他父母甚至連食堂的餐卷錢都沒寄給他過,他第一學期都是跟伊作借的。
  儘管如此,在知道自己終於可以回家去時,其實留三郎還是很高興的。
  終於可以回家去了、因為留三郎的家較為偏遠,所以平常就算放假時也無法當天來回,只能等到長假時再帶著行李走回去。
  「很高興吧留三郎,終於可以回家去了。」一直知道他想回去的伊作也高興說道。
  「嗯!」留三郎很高興地回應道。對啊終於可以回去了。
  雖然在忍術學園待的這幾個月很高興,但他果然還是想回去啊。回到那個有家人、也有他的家的地方。
  人都有美化自己過去回憶的習慣,儘管那是對自己來說本不甚愉快、又或者是有些寂寞的回憶。這點留三郎也是一樣的。

  儘管在這之前他和家人的相處似乎都不是很熱絡的樣子,但留三郎相信,那一定只是他身體不好的關係。就像伊作說的,爸爸媽媽會把他送來忍術學園這裡,就一定是為了想醫好他的身體的!所以,只要他身體健康的回去了──
  「但是,留三郎你在放假過後一定還要再回來喔!」
  這是在他高興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時,伊作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所說的一句話。
  「還要再回來喔,我們還要繼續一起唸書和學習忍術的!」
  當伊作在說這句話時表情還很擔心似的,像是害怕他在這之後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那是當然的啦伊作,我之後還是會再回來的,這次也只是回去家裡看看而已啊。」當時的他這樣笑道。
  「但留三郎你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嗎?你的父母不打算來接你嗎?」伊作好奇問道。
  「嗯……我想應該是吧,雖然我之前是有寫信回去過啦,但……」說到這裡留三郎的神情也不禁有些憂慮。
  他在被告知即將要放長假以後,就寫一封信回去家裡了(當時的他已經有力氣可以寫字了)。但之後卻是音訊全無。他也不知道是家裡究竟沒收到還是怎樣,但既然都已經放假了卻還沒有人過來,那大概就是他自己一個人要回去了。
  「不過,路上還是要小心點呢。畢竟留三郎你的家在北方,身體又還沒有說完全好的。」
  「伊作你也是啊,不要在路上又一直跌倒了。」這句話雖然帶有玩笑性質,但也是出自真心的。
  他和伊作,從還沒開學時就一直在一起了。也因為運動上都有些不行,所以彼此間難免會有些惺惺相惜。
  在和伊作分手以後,他就一個人踏上回家的旅途了。

  回去的路上比留三郎所想的漫長卻又有趣得多。與他剛出家門時的感覺不同,這次是留三郎要回去、而且還是自己一個人靠著自己的體力走回去的,所以對留三郎來說很新鮮,也莫名地很有成就感。
  儘管回去時路上所看到的景象好像和出門時是一樣的,但那感覺對留三郎來說也絕對是不同的。想到這裡,就連在靠近北方時,那所轉變愈來愈冷的天氣,以及周圍開始變得空曠蒼白的景象,對留三郎來說也不成大礙,因為他終於要回去了。
  不知道家裡變得怎麼樣了呢?今年的收成還好嗎?爸爸媽媽有在惦記著自己嗎?兄姊們若看到現在的自己會說些什麼呢?會認不出來嗎?還是會說自己很厲害?他們會問自己有關於學園裡的事情嗎?他們會──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走進家門、並在向屋裡放聲喊道的一瞬間,留三郎這才突然發現家裡竟是一片的空蕩蕩。
  「爸?媽?兄姊?」在出去找了一圈後也都還是沒看到人。
  「(啊對了,他們現在還在工作中的啊。)」突然留三郎想到。也難怪家裡會沒有人了。
  只是心裡難免還是會覺得有些失落,畢竟他都拼命地趕路,連晚上都沒怎麼睡就拼命地趕回來了。但等他回到家以後,所迎接他的卻是空蕩蕩的一間屋子。
  「(這也代表他們其實是沒收到信的嗎?)」所以不知道他要回來的事?所以才沒在家裡等他的嗎?
  「(嘛算了,就先在家裡等他們好了。)」留三郎這樣自我安慰道。在這之前就先把身上的東西給……
  「框啷──!」
  但就在留三郎才這樣想時,從後面就突然傳來了一個極為劇烈的撞擊聲。留三郎立即轉過去看才發現是自己的母親,而剛才發出那撞擊聲的原來是母親原本拿在手裡的盆子。
  「媽媽!」
  一看到自己的母親,留三郎登時高興喚道。但之後他就發現,比起愉快,母親臉上所表現出來的卻是更加驚恐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這也讓原本要走上前去的他及時卻步了。
  「……媽媽?」
  「噢、噢……你、回來了……啊。」極不自然的態度、表情,以及動作。

  「很糟糕的表情和應對方式啊。」
  「是啊。雖然他們說是因為沒收到我的信,所以才說不知道我要回來。」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呢?
  儘管說是因為沒收到信,所以沒想到。但當時母親的那個樣子以及態度,卻也已經深深映在了留三郎的腦海當中,讓他揮之不去。
  也成了他心裡的一份陰影,還有疙瘩。
  到底為什麼,母親會流露出那樣子的表情和態度呢?
  與其說是因為沒想到而嚇到,倒不如說是一臉的驚駭。
  像是從沒想過他會再回來似的。
  而在這之後,儘管兄姊們有和自己寒暄了一下,但自己的父母卻從來沒有和自己主動攀談過一句。
  最多、最多就只是在第一天晚上回來吃飯的時候,會問上這麼一句:
  「忍術學園好玩嗎?」
  「……嗯。很好玩,很有趣。……雖然也覺得好困難,有些害怕。」最後一句是在他想了一下後,才再加上的。
  雖然他總覺得,父母親在聽到最後一句話以後,表情好像有變得比較好多了。
  「……是嗎。」之後他們就沒再說些什麼了。
  儘管他們還是有再給自己新學期的學費,以及因為他說了以後,才再有的餐錢,但留三郎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而且不只是不對勁,其中更是參雜了一份詭異,以及壓迫感。
  第一次時他還沒真正懷疑到,只覺得可能是因為他離家太久了,所以才和家人有些格格不入,之後再習慣就可以了。
  但在之後這樣的感覺卻是從未有消退過,甚至還有愈來愈嚴重的明顯趨勢。
  家裡很明顯的,有股自己看不見的異狀,儘管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呃,那個,可以請再幫我添一碗嗎?』
  『……』
  『呃……今天的飯菜,很好吃呢。』
  『……』
  ──以及,和家人之間,總是無法打進去的,疏離感。
  前幾次回來時兄姊都還會和自己攀談個幾句的,甚至是興致勃勃。但在之後卻是半句都不和自己搭理了,自己主動問的問題和說的話,也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起初他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才在一次無意間的情況下,聽到了這樣子的對話: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留三郎可以離開家裡啊?!為什麼他就可以不用留在這裡工作?!』
  那是他在有一天晚上睡覺突然起來想上廁所時,所聽到在外面大哥和父母親的對話。
  『你在說什麼渾話啊?留三郎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才把他送到外面去的,不然難道你要養他嗎?』
  『但他後來身體也有比較好了吧?!既然這樣為什麼他還可以到外面去!誰不知道去忍術學園要花很多錢的啊!』
  『花再多錢也比把他放在家裡頭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後的對話,就像是刻意壓低了似的,讓他再也聽不到了。
  雖然最後母親沒說完的那句話,總是讓他耿耿於懷。
  又不是不知道──什麼呢?為什麼母親又要說總比把他放在家裡頭還要好呢?
  母親說的那段話,真的是想要醫治好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那樣講的嗎?

  就連外面的人在問自己在做什麼時,也都是在打馬虎眼的:
  『好像很少看見留三郎在家呢,他平常都是去哪裡了啊?』
  『因為他的身體不好,所以是送他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唸書順便調養身體的。』
  『這樣子啊。那是在哪裡的地方唸書啊?』
  『一個很遠的地方呢,我想想……唉反正是一個很遠的地方就是了。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了。』
  ──像是這樣子的,不願正面承認的存在。儘管留三郎也知道自己在忍術學園唸書應該要是一個秘密,但就連在家裡時,他們也從不主動提到他的學園生活。
  彷彿他的父母並不是把這當一個秘密,而是一個污點。
  一個不願去正視的污點,連存在都不想去承認。

  長久以來自己一直都不確定的認知,還有那像是紙片般的謊言及真相,都隨著時間的遷移,而慢慢地浮上了檯面。
  曾經伊作所說的那句話,突然間也變成了不確定,甚至是讓人有些懷疑。儘管他沒有真正去求證過。
  畢竟再怎麼說,那都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
  這世界上和自己最親的人。
  太過於小心翼翼,彷彿只要他一個不小心戳破了,那所有的一切都會隨之崩毀殆盡。

  所以,就算是再怎麼煩悶、窒息,甚至是讓自己數度都難以忍受的情況之下,留三郎也沒有說真的想要離開這裡。
  或許、總是會好轉的,當時的他還很天真地這樣想著。
  總是會好轉的,只要自己再努力點、再花點時間的話,一切總是會好轉的。
  往好的方面想,就把這個當成是一種精神上的鍛鍊似乎也不錯。留三郎不禁想道。
  畢竟忍者除了肉體上的鍛鍊以外,精神力和忍耐力也都是很重要的。
  反正他待在家裡的時間,最多也就只有一個月而已,拿這時間來專心鍛鍊也是好的。
  反正、所有的一切,總是會好轉的,只要他再努力的話。
  閒暇時幫忙家裡的工作,剛好他的手還挺巧的,偶爾也可以修補家裡的東西、甚至是自己製作一些器具,看要怎麼拿來使用都可以。
  反正,一切總是會好轉的,當時的他也是這樣相信著的。
  只是留三郎忘記了一件事。
  在那之前,他都還沒有意識到,原來他所做的都只是白費力氣而已。

  那是在留三郎三年級第三學期所發生的事情。雖然正確來講應該是第二學期的放寒假時。
  那個時候留三郎依舊是和之前一樣的會在放假時回來,並且會在閒暇時間幫忙家裡、村人的一些工作,再不然就是鍛鍊什麼的。
  一切都和之前一樣,沒有說好轉,但也沒有說更糟。
  只是留三郎突然開始覺得很奇怪,因為自己的父母。
  正確來講,打從第一次他放長假回來以後,除了那次的對話以外,他的父母就沒再主動跟他說過話了。儘管留三郎幾次有試圖想跟他們搭話、又或者是談談,但他們卻都沒有理會,也似乎都沒有那個意願。
  但是,在那一次的寒假裡,情況卻開始有點奇怪。
  留三郎的父母開始會偷偷地望向他。
  一開始只是會說悄悄話而已,這種情況早在以前就已經有了,留三郎也不想去多加詢問或干涉什麼的,反正多半不會是好的事情,久了他也就習慣了。
  只是,這次的情形卻好像不太一樣,在說悄悄話的同時,也會不時往他的方向望去。
  一開始他會抬起頭來,但每次才抬頭時那樣的視線就不見了。而且也不是很常,只是偶爾,雖然有幾次想詢問,但又覺得問了也什麼都得不到,所以就先擱著了。
  反正,等開學以後,自己就可以回到忍術學園裡去了。到那時候就比現在好多了。
  那是在留三郎三年級快要結束的時候,也就是他快升四年級時。
  然後有一天,有一個人來找留三郎了。

  「黑姆黑姆!」
  「嗯?」聽到黑姆黑姆的聲音,留三郎便轉過去看。只見黑姆黑姆正抓著自己的衣服,並另一掌指向了外面說道:
  「黑姆黑姆。」
  「咦、你說我姊姊他……?」

  「──唷,留三郎。」
  「大姊!」
  在門口看到大姊佇立的身影,留三郎馬上就跑上了前去,並趕緊問道:
  「大姊,妳怎麼會突然跑來了?妳是怎麼知道這裡的?難道是家裡──」
  「你先別擔心,留三郎。」大姊說道。
  仔細一看才發現,大姊的心情顯得相當不錯。不只是主動跑來找自己這點,連和自己說話時那神情看來都是相當愉悅的,像是有什麼好事似的。
  「我是問了附近的人才知道的。家裡目前也沒什麼事……應該吧。還有我會過來的最主要原因是──」語氣一頓,大姊神情愉悅地說道:
  「我要結婚了。」
  「大姊你……?!」對了,這麼說起來好像真有這件事情。
  之前還在家裡時,就有幾次看到一個男人,來到家裡和爸媽聊天,再不然就是來找大姊。雖然他沒去多問,但從旁邊看來,也可看出來他們感情是不錯的。
  只是沒想到居然要結婚了,這對留三郎來說倒是意料外的事情。
  「所以我要離開家裡了,離開前先來跟你說一聲。」
  「但是、爸媽允許嗎?」留三郎知道自己的家裡人力非常缺乏。
  之前也有一個人,本來想和二姊結婚,但後來聽說因為他想帶二姊離開這裡不被爸媽允許,所以這門婚事就這麼吹了。
  「當然不允許,所以我是偷偷逃走的。」但大姊卻說道。
  「咦……」
  「聽好了留三郎,我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沒時間和你說別的。」突然大姊神情嚴肅地說道:
  「最近,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欸?」
  「你應該也知道的吧?二哥去世的事情。」
  「是,這我知道。」二哥是在他放假前就去世的。
  聽說是在搬運貨物時,一個沒注意而被壓死了。等到他回家時,喪事都已經辦完了。
  「再加上我現在又逃走了……當然我不會感到愧疚,因為我早就想離開那裡了,我從以前就發過誓,總有一天一定要離開那個地方。」
  「大姊……」
  「然後我就想到了你。嘛可能是要離開了吧,突然覺得以前好像對你不太好……不過你也是知道的嘛,要照顧一個隨時快要死掉的人,本來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然後呢?」盡量忽視那同樣令人不愉快的話語,留三郎有耐性地問道。
  「小心爸媽,他們好像正在對你虎視眈眈。」接著大姊說道:
  「之前在二哥去世時,他們好像就有這個意思了。再加上我現在走了,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所以你自己小心一點。」
  「大姊……」難道說,之前父母那不時望向自己的眼神,就是在指這個嗎?
  「總之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那我走了,車子還在外面等我不能耽擱太久。」
  「啊、大姊……!」
  「那就先這樣啦!留三郎,雖然和你不怎麼熟,但要知道我們一直都是很羨慕你的啊。」才剛說完大姊就從車內朝自己揮了揮手走了。
  「……」
  至於留三郎,則是在門外望著大姊的車走遠了以後,才再慢慢地走回學校的。結果一進去就看到伊作匆匆忙忙地跑來找自己道:
  「留三郎!聽說你家人來找你?沒事吧──」
  「沒事的伊作。」留三郎笑道。
  伊作也知道他和他家人處不好的事情。
  實際上伊作之前就有一次到過他的家了,也有想和自己的父母談過,但結果當然是碰了釘子。之後伊作也以很不可思議的表情說道:
  『我真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人!』
  「(但是……)」就算大姊那樣說了。
  因為是很突然,又只有大姊的片面之詞,所以留三郎其實也很疑惑,到底是不是真有這件事,畢竟他的爸媽從來沒有主動和自己提過。
  「(不、不對,應該說,他們從來沒有主動和自己提起過任何事情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包括連送自己來忍術學園這件事情,也是他們當初自己就決定好的。
  「(但那時候的眼神……)」卻又讓自己難以忽視。
  留三郎從不了解自己的父母。
  他從不了解他們,也或許是因為相處時間太短,再來在那短暫的相處時間裡,他們又幾乎沒什麼交集與互動。
  若不是那份血緣的話,或許在外人的眼中,他們就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吧。
  「(但若大姊講的是真的,我又該怎麼辦才好呢?這種事也不能寫信去問他們……但我並不想離開忍術學園啊,我還想待在這裡。如果他們真的有這樣的打算的話──)」
  「──留三郎…留三郎!」
  「咦欸?」
  猛然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現在正在大木老師家這裡,而周圍的人都正在看他。
  「你在做什麼啊留三郎?叫了你好幾次都沒反應。」小平太說道。
  「呃、啊……抱歉。」留三郎趕緊說道。剛才居然想事情想到出神了。
  「連這種小事情也會分心,果然是沒用的葉組!」
  「你說什麼?!」聞言留三郎立即暴怒。什麼叫沒用的葉組了啊?!
  「嘎哈哈哈~!果然這才是留三郎啊,有精神就是好的嘛。」倒是大木老師爽朗笑道。雖然下一句他就再度喊道:「意志力──!!!」
  「只不過大木老師,你真的要退休了嗎?」伊作問道。
  大木老師是小平太他們綠組的術科教師。
  但因為他常在學校裡很有活躍的四處亂跑,再加上他和野村老師之間的『孽緣』,所以所有的學生幾乎都知道他。這次也是因為聽說他要退休了,他們六個才會專程跑來拜訪他的。
  「噢對啊,我想退休了。」大木老師說道:「與其繼續當忍術學園裡的老師,倒不如來種辣韭菜算了呢哈哈哈!而且啊,忍者的那種生活我也已經過膩了,想說暫時休息一下也好。」
  「欸可是若沒有老師的話就會很無聊了啊──」
  「意志力!!!」結果又來了。
  「……」
  倒是留三郎從頭到尾都一直沉默著。他不是不講話只是他會一直不自覺地想到那件事情。結果從那天以後,他的家人那邊也都沒有任何動作,連寫信來問關於大姊的事也沒有。留三郎在想他們是不是就這樣算了……?連大姊所擔心的事情也都沒發生,會不會也只是大姊想太多了而已?
  「(但是,那個時候爸媽的眼神……)」為什麼、卻又會令自己如此的不舒服?
  這件事他並沒跟伊作提起。一來是他不想再讓伊作多擔心,二來是還沒有根據的事情,他覺得講了也沒用。雖然另一方面也是他在想,若真的、有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他該怎麼辦才好……?
  「(若直接跟他們拒絕並說我想在忍術學園唸書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樣。)」雖然他覺得他們會答應的機率很低。
  「(畢竟他們當初會把我送來這裡的原因本來就夠不單純了……)」這些年來就算他們不講自己也稍微會發現到。
  班上的同學也是,一年比一年地在減少當中。有些是因為家裡因素,有些則是受傷、有些更是因為資質而無法再繼續就讀,老實說留三郎之前也覺得,自己的父母居然會讓自己唸到三年級那簡直就是奇蹟。
  「(畢竟他們是最討厭家裡不事生產的人了。)」這也是為什麼兄姊當初會討厭他的原因。
  因為只有他,擁有了不用工作的『特權』。
  「(嘛算了!反正又還沒實現,多想也是沒有用的。等到那時候真的到來了──)」
  「──那麼留三郎呢?」
  「咦?」
  猛一回神過來,才發現眾人又都在看他。伊作也再解釋了一次道:
  「大木老師剛才在問,我們以後想要做什麼呢。」
  「哼,這不是問廢話的嗎,當然是想要成為忍者啦!」果然文次郎立即說道:「畢竟我們當初就是為了這個才會被送進來的啊!」
  「我也是!我也想要當忍者!」小平太也立即說道。
  「除了當忍者以外好像也沒有什麼了呢……」連仙藏也說道。
  「……」長次沒說話但他點頭附議。
  「伊作也是要當忍者的吧?」大木老師問道。
  「嗯對啊,我想要當醫療忍者!專門在戰場上治療傷患的!」伊作說道。「那麼留三郎呢?也是想要當忍者的嗎?」
  「呃,我……」
  「那是當然的啊!留三郎你除了忍者還能夠幹嘛啊?作木工嗎?」文次郎立即嘲笑道。
  「文次郎你給我閉嘴。」
  「嘛……確實呢。」但對此留三郎卻是苦笑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或許也是……當忍者……的吧?」明明之前要是被問到時都能夠很明確地就答出來的。
  他想當忍者,這是在他三年級時就有的目標。他也有和文次郎講過這件事情。但為什麼現在卻會無法這麼順利地就講出來了……?
  「哇那太好了!這樣我們六個以後就都是忍者了!」小平太馬上很高興地說道。
  「在那之前先救救你的筆試吧小平太,別忘記你到現在都還沒打破零分以上的紀錄。」
  「嘛這點小事就別太去在意了嘛!」
  「給我在意一下啊!你到底還想不想晉級啊?!」
  「嘎哈哈哈哈──!很好小平太!就是這樣的氣勢!凡事都要有意志力才行啊!」
  「呀哈哈哈哈──!」
  「……」
  但是,在一片眾人的喧嘩當中,卻只有文次郎望向一旁始終沒有加入的食滿。同時他也突地皺起了眉來,像是不甚贊同似的。

  ……
  回去的路上,他們也依舊是在聊著天。但其中就只有文次郎和食滿都走在最後面,並始終沒有加入眾人的對話。

  「……喂。」就在這時,文次郎開口了。
  「蛤?」聞言留三郎也立即轉過身去,卻見到文次郎已經停下了腳步,同時也在瞪著他: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啊?」
  「啊?」
  緊接著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腳步,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啊?你今天那樣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難道你不想當忍者了嗎?」
  「什、什麼啊,我並沒有那樣說吧?我不是說了嗎我也想當忍者啊。」
  「你才沒那樣說!你是說如果可以、或許的話!你才沒說你也想當忍者!」
  「幹、幹嘛啊突然生氣的……」留三郎完全不知道文次郎的怒氣從何而來:「就算我是那樣說好了,但結果不都一樣的嗎?反正都是想……」
  「才不是!你會那樣回答,就代表你還在猶豫!」但文次郎卻好像更生氣了:
  「開什麼玩笑啊……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會猶豫。那你進來這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啊?!難道不是因為想當忍者才會進來的嗎?!」
  「開什麼玩笑啊你給我別太過分了啊!」連留三郎也被文次郎的那種態度給激怒了:
  「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忍者世家、是因為想當忍者才會進來的啊!有些人也是因為有不同的理由所以才會進來的啊!」
  「那又怎麼樣?反正那些人以後也都會離開不是嗎!」文次郎也吼回去道:
  「就算當初是因為不同的理由好了,但既然都可以到三年級了,不就代表你是有那個意願的嗎?既然這樣那你還在猶豫什麼?連伊作都有明確目標了就只有你還沒有!你到底是在搞什麼啊!」
  「少囉唆別拿別人來跟我作比較!!」突然留三郎一下子炸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也想說我要當忍者啊!我也想說啊!但是、有時候就是會因為有別的理由,而無法這麼乾脆地就說出來的啊!你到底懂不懂啊笨蛋文次郎!」
  「不懂!我只知道你這沒用的傢伙還在猶豫不決!」文次郎立即回吼道:
  「說什麼理由也不過是給自己找個藉口罷了。真正要看的是你的決心!若你真有決心有意願的話今天也不會說出那種沒志氣的話出來!」
  「吵死了啦!有沒有志氣也是你這種傢伙能說的嗎!」留三郎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忍受了:
  「每個人也都會有無法說出來的理由的啊!又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你一樣。明明什麼都不懂、明明就不懂我的事情──」
  「那又怎樣!就算不懂你的事情,我還是可以說啊!」但文次郎卻說道:
  「畢竟你自己的意願、或是想法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為什麼一定要被那種無聊的東西給束縛住不可呢?!這樣你到底是為了那個理由而活、還是你自己的意願而活的呢?!留三郎!!」──其實,文次郎講的這些話,留三郎也懂。
  但是,就像他自己所講的,有些人也是會有無法說出來的原因,所以才無法很明確地說出來的。
  這種事情一向都只會順著自己意的文次郎是不會懂的。
  更何況、他連一開始的入學,也都不是自己所決定的。
  所以──
  「如果可以只依照自己意願而做的話那我當然也想啊!但如果現實真的逼我不得不去這樣做的話,那我──!」要是──自己的父母,今天真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呢?
  說出了這樣的話,突然叫自己不要再來忍術學園了,突然叫自己不要當忍者了。
  那樣的話,他該、怎麼辦呢?拒絕嗎?反抗嗎?他又能做到嗎?他──
  「那樣的現實才不需要!直接把它給解決掉不就好了!」
  「吵死了啦你這頭腦簡單的傢伙!明明什麼都不懂就不要說!講這麼好聽說這麼簡單──」明明就什麼都辦不到──
  「你才是什麼都不懂吧?!」但文次郎卻突地向前邁進一步,並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道:
  「若真有困難的話就說出來啊!我們都還在這裡的吧?不要什麼都沒說就擅自給自己劃界線了啊留三郎!我們明明就還在這裡的啊!」
  「?!!」
  一瞬間,留三郎都還沒聽懂文次郎在說什麼的。但等到他真的懂了以後他卻又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並讓他想揮開文次郎的手道:
  「別、別開玩笑了……!說得這麼簡單、要是你,」
  「你看,結果你又要臨陣脫逃了。」但文次郎卻不願意放開他的手道:「所以我說膽小葉組就是膽小葉組,每次一到重要關頭都只會臨陣脫逃,你們所學到關於忍者的技巧難道就只有這樣而已嗎?」
  「吵死了啦不要隨便批評我們班!你才是只有四肢可行但腦袋根本就是空的吧!!」
  「啥!你說誰是空的了啊?!不然要不要來比看看啊下次的考試……」
  「比就比啊誰怕誰啊!到時輸了不要給我哭……」

  「啊啊──結果這兩人又開始了啊。」至於在旁邊從頭看到尾的仙藏則像是很無奈地說道:
  「為什麼他們都不會累呢?我們光是聽的人已經感到疲累了啊……」
  「啊哈哈,因為這就是他們相處的方式吧。」伊作也在一旁笑道。
  「笨蛋的思維嗎?」聞言仙藏也嗤笑一聲道:「嘛我不是很懂就是了,只知道有個彆扭的笨蛋明明就想關心人家卻老是出錯。」
  「留三郎也是啊。明明是知道的,卻又無法很坦率地去接受。」接著伊作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道:
  「就連心事也是的……留三郎他,其實我也看得出來,他是有心事的。但他又一直不說出來,我也沒辦法……」但還沒說完頭就突然被輕拍了幾下。
  「長次……」
  「放心吧,事情總是會有解決的辦法的。」連仙藏也在一旁安慰道:
  「反正,若真不行的話,那傢伙不是說了嗎?交給他就行啦。若真的再不行的話,也還有我們呢。」
  「還有忍術學園裡的其他老師。」長次說道。
  「沒錯,所以一定可以解決的。只是看留三郎想不想說出來而已了。」仙藏說道。
  「就這樣咚咚地去解決掉它吧!」
  「仙藏……長次、還有小平太……」接著伊作再把視線轉回了那兩個還在吵的人身上道:
  「嗯……要是,真的能這麼順利解決那就好了呢。」
  留三郎的──

  ──半個月之後。
  因為在那之後也都沒什麼事發生了,所以久了連伊作和留三郎也都逐漸淡忘了這件事,直到那一天為止:
  「砰砰砰砰砰──」
  「咚!」
  「留三郎在嗎?!」
  一聽到這句話,眾人立刻都把頭抬了起來。而其中也在裡頭的伊作和留三郎,一看到班上同學氣喘吁吁地站在教室門口時也很不解地問道:
  「我在啊。在這裡……幹嘛啊沒事這麼慌張、」
  「留三郎聽說你只唸到四年級是真的嗎?!」但那同學卻突然說道:「聽說你只唸到四年級以後就不唸了?!」
  「哈?」
  一瞬間這句話立刻引起了葉組的軒然大波,連伊作也趕緊問留三郎道:「是真的嗎留三郎?你真的只唸到四──」
  「哇哇!先給我等一下啊!」聞言留三郎趕緊出聲制止道:「首先,我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啊。什麼只唸到四年級的……你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啊?」
  「咦、可是……」但那同學卻是非常疑惑似的說道:「我剛剛、要從學園長室那邊出來的時候,卻聽到你的爸媽是這樣說的啊。我聽到他們說……」
  「咦……」
  「咦?留三郎的爸媽、」
  但還沒等伊作說完,留三郎就已經先一個箭步迅速地衝了出去了,其速度快得連伊作都還來不及伸手抓住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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